習奧會“點名”電解鋁過剩的背后用意
2016年09月12日 8:49 4159次瀏覽 來源: 經濟觀察報 分類: 鋁資訊 作者: 李紫宸
今年9月初的杭州G20峰會上,“習奧會”成為外界關注的焦點。此次“習奧會”,雙方在宏觀經濟問題上達成了多項重要共識,其中,過剩產能問題在這次會晤中被專門提及。根據(jù)此次會晤達成的35項成果清單,中美雙方認識到全球經濟復蘇緩慢和市場需求低迷使得包括一些行業(yè)產能過剩在內的結構性問題更加嚴重,這些問題對貿易和工人產生了負面影響。
尤其引人關注的是,電解鋁行業(yè)在“習奧會”中被專門提及。中美雙方表示,由于全球經濟復蘇緩慢和市場需求低迷,電解鋁行業(yè)產能過剩增加,成為全球性問題,需要集體應對。
在規(guī)格如此之高的G20峰會期間的這次中美元首會晤中,“電解鋁”成為一個關鍵詞,背后所指值得關注。
在全球,鋁是產量和用量都僅次于鋼鐵的金屬品種。電解鋁是鋁加工產品的原材料,過去多年,圍繞著電解鋁和相關加工制品,國際貿易爭端始終不斷。自2008年至今,包括歐盟、加拿大、澳大利亞、哥倫比亞在內的國家就先后多次對中國鋁型材進行過“雙反”調查,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自2008年至2012年,來自不同國家對中國鋁型材的反壟斷調查案高達12起。
與此同時,過去十多年中,中國電解鋁產量一直在增長,鋁產能過剩問題由此引發(fā)國際市場的關注。不過,業(yè)內人士分析指出,與鋁加工制品相比,中國電解鋁因出口政策的限制,出口量并不大,將近年國際鋁價下滑和國際鋁業(yè)企業(yè)虧損直接歸因于中國電解鋁產能過剩,并不妥當。
對于此次“習奧會”特別提到電解鋁行業(yè),原商務部貿易救濟局官員李國剛向經濟觀察報分析:“從中國的角度,希望不要頻繁對電解鋁行業(yè)采取反傾銷措施,尤其不能用替代國方法人為制造傾銷幅度,高傾銷幅度會嚴重影響出口,尤其是歧視性作法可能會蔓延到其他國家。從美國的角度,盡管可以采取反傾銷措施,但是對中國巨大的產能仍然感覺到壓力和不確定性,既使采取措施,從經濟角度看也未必能擋住中國產品的出口。這樣,高層通過協(xié)商達成一致意見便成為一種共識。”
B20(即二十國集團工商峰會)法律顧問楊晨認為,電解鋁議題的背后,與雙方呼吁自由貿易、反對貿易保護主義的主張有關:“電解鋁是一個典型的過剩產能產業(yè)。過剩產能的問題一直是近幾年、尤其是近三年來,中美、中歐雙邊和多邊對話當中經常談到的話題。當某一個國度出現(xiàn)產能過剩,肯定會尋找產品的出口,大量進入國際市場是一種必然,由此很可能會沖擊到其他國家的國內產業(yè)。從保護本國國內產業(yè)的角度來說,受到沖擊的國家必然希望與相關產品出口國‘共同解決’好產能過剩的問題。”
忠旺的“雙反”阻擊戰(zhàn)
就在習奧會提及電解鋁的前一周,中國鋁加工行業(yè)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跨國收購達成交易。8月29日,中國忠旺的母公司忠旺國際(Zhong-wangInternationalGroupLimited)旗下的忠旺美國(ZhongwangUSALLC)以23.3億美元的企業(yè)價值收購美國高端鋁壓延產品研發(fā)制造商愛勵的全部股權。
中國忠旺目前是亞洲地區(qū)最大、也是全球第二大工業(yè)鋁產品研發(fā)制造商,主要供應高端工業(yè)鋁擠壓產品,為國內技術能力較為領先的鋁加工制造商。2009年5月,起源于遼寧省遼陽市的中國忠旺赴港上市,募集資金規(guī)模94.94億港元,成為自金融危機以來全球IPO集資金額最高紀錄,公司隨之步入發(fā)展的快車道。不過,在這家公司上市不到一年之際,來自美國的雙反(反傾銷反補貼)調查文件便緊跟而至。
2010年4月,美國商務部決定對從中國進口的鋁型材發(fā)起雙反調查,來自忠旺的鋁型材產品包括在內。次年3月,美國最終裁定對出口至美國的工業(yè)鋁型材征收33.28%的反傾銷關稅和374.15%的反補貼關稅,涉及中國出口美國的1、3、6系列鋁合金型材。雙反給忠旺帶來的影響是直接而迅速的。2011年,忠旺的業(yè)績受到影響,出口額下滑較大,但在短短一年內就扭轉了局勢。
這還不是全部。2009年2月和2010年10月,加拿大、澳大利亞均對來自中國的鋁擠壓產品做出反傾銷和反補貼制裁。
忠旺相關負責人告訴經濟觀察報,集團在美國“雙反”立案后與中國商務部、律師等進行了及時的溝通,考慮到之前加、澳兩國對中國鋁擠壓實施的“雙反”調查的結果,集團并未參加美國的“雙反”調查訴訟。“雙反其實也是一個人為的、攙雜了很多非市場化因素的行為,只要中國鋁擠壓企業(yè)能生產出符合市場需要的高端產品,出口的大門一定會重新打開,而一些人為的政策也一定會隨著時間而淡化。”該負責人向經濟觀察報說。
雙反在一定程度上倒逼著這家民營企業(yè)快速反應,以盡量規(guī)避這樣的貿易摩擦。中國忠旺總裁路長青告訴經濟觀察報:“雙反發(fā)起國加征關稅之后,忠旺開始加大高端產品的出口比例。原因在于,雙反中受影響最大的是普通軟合金系列產品,用于航空、航天等高端領域的硬合金系列產品并不包括在此范圍內。”同時,忠旺還加大了技術含量更高的深加工產品出口,“用高附加值、更具競爭力的產品來替代過去低端產品的出口,規(guī)避貿易壁壘,這是中國企業(yè)參與全球競爭的必修課。”路長青說。
與此同時,這家此前業(yè)務較為外向型的企業(yè)開始將市場重心內收,海外市場的業(yè)務分布也更加分散和均衡,不再依賴個別重點海外市場。目前,中國忠旺的出口市場已經包括了美國、德國、英國、荷蘭、比利時、巴西、以色列、印度、澳大利亞、日本、韓國及馬來西亞等國家地區(qū)。忠旺的策略被事實證明成效明顯,從2012年開始,該公司的出口重回上升軌道,此后一直保持穩(wěn)中有升的趨勢。2012年到2015年出口額度分別達到人民幣 11.28億、17.17億、21.78億、23.73億。
美國不是今年上半年唯一一個對中國鋁產品做出雙反裁決或是發(fā)起調查的國家。7月15日,澳大利亞反傾銷委員會對進口自中國的鋁型材作出裁定,維持該案原有反傾銷和反補貼措施。在早前的2月5日,阿根廷對原產于中國的鋁合金輪轂啟動反傾銷調查。
中國忠旺也不是唯一被雙反的企業(yè)。自2008年至今,包括歐盟、加拿大、澳大利亞、哥倫比亞在內的國家先后多次對中國鋁型材進行過“雙反”調查,涉及企業(yè)眾多。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自2008年至2012年,來自不同國家對中國鋁型材的反壟斷調查案高達12起。
海外鋁業(yè)大鱷的虧損
律師楊晨所在的金誠同達律所過去參與了諸多國際貿易爭端領域的訴訟案件,同時他也是此次杭州B20的法律顧問。楊晨告訴經濟觀察報:“包括鋼鐵、鋁材在內的金屬相關產品是最容易發(fā)生國際貿易爭端的領域之一。僅從今年上半年來看,全球各個國家針對中國鋼鐵、鋁相關產品發(fā)起的雙反調查超過了四十起,這是一個很大的數(shù)字。”
來自海外的制造商對中國的產能憂慮重重,這包括那些倚賴全球市場生存的跨國公司。2015年3月,俄羅斯鋁業(yè)(以下簡稱俄鋁)提醒澳大利亞政府,警惕中國鋁出口商存在“有偽裝的傾銷”行為,稱希望下次的世界海關組織會議討論這一問題,同時建議中東國家發(fā)起反傾銷調查。據(jù)澳大利亞媒體《澳大利亞人報》報道,俄鋁指責,中國一些出口商將原鋁作為半成品出口,獲取增值稅退稅,這種稅收優(yōu)惠使中國原鋁出口占據(jù)了競爭優(yōu)勢,屬于傾銷行為。
不過,俄鋁的這一說法在一些中國企業(yè)看來并不屬實,起碼對于被數(shù)次征收了懲罰性關稅的忠旺來說,并不屬實。忠旺相關負責人告訴經濟觀察報:“忠旺的出口以高附加值工業(yè)產品為主,文中所指的轉運重熔沒有經濟效益,根本不符合商業(yè)邏輯。”
俄鋁為世界最大的鋁業(yè)公司,2014年俄鋁生產原鋁360萬噸,其中80%出口到全球不同地區(qū)。2013年,國際鋁價持續(xù)走低,從年初的2060美元/噸逐步下跌至1780美元/噸,俄鋁當年虧損33億美元,經歷了2014年上半年的價格階段回升,俄鋁減虧至9000萬美元。
中國電解鋁相關產品的大量出口被俄鋁認為是國際鋁價持續(xù)走弱的重要因素之一。按照俄鋁的邏輯,中國是全球最大的原鋁、半成品和成品鋁材的生產國和消費國,疲軟的內需使得中國會將更多的鋁產品轉向海外市場。
我的有色網(wǎng)高級分析師李旬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盡管中國電解鋁市場早在2002年之后就開始出現(xiàn)了供過于求的狀況,但電解鋁行業(yè)一直遵循自給自足的發(fā)展思路,只對具有高附加值的鋁加工品采取13%的退稅政策,對電解鋁出口則采取征收15%關稅的抑制政策,以引導產業(yè)轉型升級。中國政府之所以不鼓勵電解鋁的出口,主要在于電解鋁是高耗能、低附加值產品,在生產過程中耗用大量能源,并不符合國家節(jié)能減排的發(fā)展方向。”
去產能與“階段性過剩”
過去幾年,盡管中國電解鋁的出口量一直較少,但鋁加工制品的出口量卻不低,而鋁行業(yè)的貿易爭端也主要集中在鋁型材(鋁擠壓材)領域。根據(jù)我的有色網(wǎng)向經濟觀察報提供的數(shù)據(jù),過去五年中,除了2012年鋁材出口同比有所下降之外,其余年份均呈增長態(tài)勢。
李旬說:“中國已經成為世界最大的鋁材生產國和消費國,但海外市場對國內生產企業(yè)而言依然非常重要,尤其是在國內市場放緩,企業(yè)利潤下滑甚至是虧損的情況下,海外市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從反傾銷發(fā)起國來看,加拿大,美國這樣的發(fā)達國家,本國產品以精加工為主。但中國電解鋁技術與鋁制品的加工技術都已處于較高的水平,同時,生產成本又低于國外,對國外市場必然會造成沖擊。”
中國鋁材產量在過去幾年一直呈現(xiàn)上升態(tài)勢。2001年,中國取代美國成為最大的電解鋁生產國。據(jù)統(tǒng)計,2015年中國電解鋁產量同比增加10.6%至約3141萬噸,鋁材產量則同比增長9.0%至鋁材5236萬噸。從增長情況來看,過去幾年,全球電解鋁的增長主要集中在中國。
從結果看,國際鋁價的下滑,虧損的不僅僅是俄鋁這樣的國際鋁業(yè)大鱷。在中國市場,產能的嚴重過盛使得情況更加雪上加霜。2012年以來,中國電解鋁行業(yè)始終處于大面積虧損狀態(tài)。正因如此,在過去數(shù)年產量、消費量同步增長的背后,中國鋁業(yè)(3.920, 0.00, 0.00%)的去產能步伐一直沒有放松。
相關數(shù)據(jù)顯示,截至2015年底,國內累計關停電解鋁產能達815萬噸。其中,永久關停產能為336萬噸,建成但未投產的產能為128萬噸,實施彈性生產的產能達351萬噸。
李旬告訴經濟觀察報:“目前,國內鋁業(yè)的產能過剩是一種相對的過剩,原因在于,國內的下游產業(yè)還有很多增長的空間。軌道交通、裝飾材料、電子、機械、包裝材料、電線電纜等,這些下游市場對于鋁制品的消費拉力依然存在。2013-2014年,由于國內電解鋁新增產能明顯,導致行業(yè)基本面并不太好,企業(yè)盈利能力較差。隨著國家對于去產能的力推,從去年開始整個電解鋁產業(yè)的投資在減少,這一行業(yè)的供給側改革眼下還在持續(xù)進行中。”
李旬分析說,以絕對值看,2016年全年電解鋁的產量很可能還會同比有所增長,但另一方面,電解鋁的需求也在增加。從供需平衡的角度講,2016年供需關系在進一步走向平衡。去年,全行業(yè)電解鋁供應過剩大約有120多萬噸,今年大概會在70-80萬噸左右。
責任編輯:王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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